果树感染黄龙病后，柑桔果实小或畸形，着色不匀。
时下，广东砂糖桔进入尾市阶段，各地基本采摘完毕。可德庆县的一些果园里，砂糖桔仍挂满枝头。“这些都是病果，不能吃的。”当地果农韦锦华告诉南方日报记者。
记者在田间遇见他时，他正在挥舞着镰刀，将一株株发黄的桔树从根部砍掉。今年砂糖桔的行情并不好，当地的收购均价不到1元/斤，扣去成本略有盈余。不过，令韦锦华更担忧的是，黄龙病正在快速蔓延，他有5亩果园的果树已经感染了70%，明年产量不容乐观。
来自肇庆市农业局的数据显示，目前肇庆全市有20%的柑桔园感染黄龙病，其中四会、高要发病率已过半，广宁、封开局部达到50%，怀集和德庆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黄龙病，被果农形容为“柑桔癌症”，困扰广东柑桔业二十余年。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黄龙病曾席卷广东柑桔业，导致全省柑桔面积（不含柚类）由上世纪90年代初的289万亩，直线滑至2002年的150万亩。
如今，这一病魔仍挥之不去。
●南方日报记者 黄应来 发自肇庆
柑桔染病每亩年损失4000元
果树感染黄龙病后，开始只是个别树枝和上面的叶子变黄，然后其他树枝也跟着变黄，随之是整棵树，最后旁边的果树也会跟着变黄。不过，目前尚无根治办法，一旦感染，必须坚决砍伐掉果树
“（黄龙病）是前年发现有的，没想到会这么快！”韦锦华告诉记者，刚开始，有个别果树出现黄叶，他没在意，孰料很快蔓延开来。据他描述，开始只是个别树枝和上面的叶子变黄，然后其他树枝也跟着变黄，随之是整棵树，最后旁边的果树也会跟着变黄。他所种的15亩桔园中有5亩感染黄龙病的面积约为70%，且还在继续扩散中。
据韦锦华介绍，桔树感染黄龙病后，病树第二年春天会提前开花，但挂果量减少，而且这些果实不能吃，“它们长不大，又酸、汁又少。”韦锦华还带着记者到一病树前，指着其中一个砂糖桔说：“这果比正常的要小，长得变形了，上面还有青绿色。”
“得了病就卖不出去，果都懒得摘了！”韦锦华说。这就是记者近日在德庆看到，虽然已近尾市，但部分果园枝头上仍挂有砂糖桔的原因。
随着被黄龙病感染面积的扩大，韦锦华果园的产量逐年大幅下降。“今年正常的话，每亩果园的产量有5000多斤，得病果园亩产量只有3000多斤，能卖的就只有1000多斤了。”他今年售出砂糖桔的均价约为1元/斤，按此算，他今年因黄龙病损失至少2万元。
只要得了黄龙病，柑桔树的最终命运就是走向死亡。记者在肇庆多次见到，在大片的果园中，无论是新种小树，还是十几年树龄的老树，不少都已经明显黄化，有的甚至叶子全部掉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目前还没有办法根治（黄龙病），只能靠防控。”广东省农科院果树所柑桔研究室主任马培恰对南方日报记者表示，“一旦感染，必须坚决砍伐掉果树，才能从根本上消除病菌。”
从政府有关部门和其他果农了解到这一消息后，韦锦华下定决心砍掉病树。于是，春节过后，他就在果园忙碌起来。“专家说，土壤感染了黄龙病要3至4年后才能继续种柑桔。所以我准备种点黄皮”。
产区告急多地可见黄龙病踪迹
2008至2009年，肇庆市的柑桔种植面积达到90万亩，而如今仅剩下约50万亩。有专家表示，目前全省柑桔感染黄龙病范围大约在20%至30%之间，一旦防控不力，很有可能对这一产业造成毁灭性打击
从德庆县到封开县，记者一路上看到许多柑桔果园。对山区县而言，农民一年的收成主要来自种养，而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的砂糖桔也成为很多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
“（肇庆市）各个产区都不同程度出现了黄龙病，严重的超过50%。”肇庆市农业局局长刘燕初向南方日报记者坦陈。据该局调查了解，全市柑桔园感染黄龙病面积约为15%至20%，最严重的地区是四会和高要，感染率超过50%，且发病速度、传播范围呈加快加大之势。
近年来，在价格低迷和黄龙病的双重打击下，广东柑桔主产区——肇庆柑桔种植面积急剧下滑。据刘燕初介绍，2008至2009年，该市的种植面积达到90万亩的顶峰，彼时广东全省柑桔面积约为300万亩，肇庆一市占到30%；而如今仅剩下约50万亩。
“价格低迷，农户最多是积极性下降，造成果树失管；最主要原因还是黄龙病，这个来了就得把果树砍掉。”刘燕初分析说，这两个原因交织在一起，柑桔卖不出好价钱，果农砍了果树后也不愿意补种，最终造成种植面积大幅下降。
四会市天禾农资农化配送有限公司的叶国兴说：“现在四会砂糖桔虽然有名气，但种植面积其实已经很小。”他根据农资销售情况推算，当前整个四会的砂糖桔种植面积大概只有其最繁荣时期的三分之一。
据介绍，四会是广东最早大规模种植砂糖桔的地区，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有部分桔园感染了黄龙病，以致当前大片果园毁于一旦。
而随后，在云浮、清远和汕头等其他柑桔产区亦可见黄龙病踪迹。
据清远市农业局工作人员介绍，飞来峡地区的10年以上果树约有10%出现疑似黄龙病症状，佛冈部分地区10年左右果树有10%至20%出现疑似黄龙病症状，全市柑桔出现黄化现象的面积达到4.3万亩，占柑桔类总面积的6%以上。
“目前全省柑桔感染黄龙病范围大约在20%至30%之间。”广东省农科院果树所柑桔研究室主任马培恰称，这是柑桔业发展面临的最大问题，一旦防控不力，很有可能对这一产业造成毁灭性打击。
祸起抢种带病果苗加快传播
本世纪初，广东柑桔业迎来了快速发展时期。在砂糖桔行情火爆的年代，憧憬着靠其马上致富，果农变得“饥不择苗”，而本地果农育苗技术简单，不注意消毒，甚至一些果苗可能由带病果枝繁育而来
事实上，黄龙病早在20多年前就已在广东出现，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曾席卷广东柑桔业，造成大量柑桔园荒芜，植株死亡。为何如今又在重复“昨天的故事”？
“这是本世纪初柑桔业急剧扩张所酿下的苦果。”这是部分资深业内人士的看法。在业内，一直有“成也黄龙病、败也黄龙病”的说法。
在经历黄龙病的席卷后，本世纪初，广东柑桔业获得新生，重新起步，由于产量不足和市场的红火，使之迎来了快速发展时期。“2003年的时候，砂糖桔的批发价一度达到2块6到2块7一斤。”德庆果农冼伟盛回忆道，当时很多果农都赚了钱，由此激发了一股砂糖桔抢种潮。
这一浪潮在2007年达到顶峰。记者从《广东农村统计年鉴》上查到，2003年广东柑桔总种植面积为224.8万亩（原数据单位是千公顷，记者注），2007年这一数字上升到385万亩。据省农业厅种植处估计，其中砂糖桔的种植面积超过一半，接近200万亩。
“面积增得太快了！产量急剧上升，价格也被打下来了。2006年后市场行情就不好了，现在还一直低迷。”刘燕初说。此后，柑桔种植面积开始下滑。
据介绍，柑桔黄龙病通过嫁接传播，带病接穗或带病苗木是黄龙病远距离传播的主要途径，田间自然传播媒介为柑桔木虱。
刘燕初表示，按照国家和省里的苗木管理办法，培育苗木的单位必须具备一定资质，桔苗在出圃前必须经过有关机构检验，确保其是无毒苗才能种植。
但在砂糖桔行情火爆的年代，憧憬着靠其马上致富，果农变得“饥不择苗”。封开县江口镇胜利村的杨文洪还记得，当地2006至2007年是砂糖桔种植最多的时期，“很多人就在市集街边买苗，因为便宜方便嘛。只有少数去农科院那边买，听说那里的苗才是经过无毒化处理的。”
杨文洪说，本地果农育苗技术简单，不注意消毒，甚至一些果苗可能由带病果枝繁育而来。随后，当地果园开始出现黄龙病。“得病的主要是2000年后新种的，我家1998年种的老果苗则没有问题”。
另外，果园失管也是黄龙病的重要原因。“价格不好了，农户们不愿花时间管理，投入也少了。这样使得果树抵抗力下降，也更容易感染和传播。”刘燕初分析称。
华南农业大学资环学院教授邓晓玲也称，黄龙病的唯一传播源就是柑桔木虱，而近年来柑桔木虱逐渐加剧，若此时果农管理懈怠甚至弃管果园，无疑会加剧木虱的蔓延，黄龙病也就快速暴发。
规模发展统一管理防交叉感染
专家指出，如果柑桔苗不带病或病菌，理论上是不会得黄龙病。近年来，省农业厅和各级农业部门已建立了几个无病毒的繁殖中心。同时，若柑桔新老产区连片种植，规模发展，统一规范管理，将大大减少黄龙病等危害
当前，防控黄龙病成了柑桔主产区各级农业部门的头等大事。事实上，从去年开始，德庆县、广宁县和龙门县等地就纷纷邀请有关专家前去调研，甚至召开研讨会，专门针对黄龙病防控。
刘燕初表示，对于工业欠发达的山区县来说，柑桔对于农民增收的意义十分明显，因而政府对黄龙病的防控也最为得力。据他介绍，柑桔是肇庆市效益明显的农业主导产业之一，一年可为农民增收20亿元。但因柑桔黄龙病每年损失过亿元人民币。
“黄龙病可防可控但不可治。”马培恰指出，柑桔黄龙病不仅仅出现在广东省，而其防治是一项世界难题，“目前还没有找到根治的办法。”
对于感染了病菌的果树，必须及时控制其蔓延。“病树要坚决砍除，消灭病源。”马培恰强调。
专家指出，黄龙病能如此迅速地“攻城略地”，就是因为控制不力，砍伐病树不及时。“刚开始出现时不重视，到后面又舍不得砍，最终结果是越来越严重，还会牵连到周边的果园。”
“黄龙病传染性强，不容易根除，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需要联防联控。”马培恰表示。
据刘燕初介绍，为了鼓励农户砍除病树，肇庆有些市县对农户给予补偿。比如，德庆县规定，农户砍一棵病树补3至5元不等，具体视面积而定。有些市县则给农户补农药、化肥等农资物品。
在马培恰看来，黄龙病防控最基础性和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对苗木的控制。“如果柑桔苗不带病或病菌，理论上是不会得黄龙病的，因为没有病源。”
值得注意的是，省农业厅和各级农业部门近年来一直在推广无病毒苗木。省农业厅种植处副调研员曾莲表示，其实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广东省内已经陆续建立了几个无病毒的繁殖中心，包括揭阳、华南农业大学等都有，在技术上已经能够做到充分“脱毒”了。但今后推广无病毒种苗的种植，杜绝黄龙病的发生和传播，依然是砂糖桔生产的重中之重。
马培恰认为，除了成本较高，柑桔无病毒苗推广受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部分产区对柑桔的产业化、标准化生产不够重视，致使进程缓慢。由于我省柑桔大多是千家万户的分散经营，苗木品种质量参差不一，管理相当不规范，导致黄龙病交叉感染现象十分普遍。
对此，马培恰建议，许多柑桔老产区必须对砂糖桔园进行重新改造，新发展的产区一定要实施连片种植，规模发展，统一规范管理，将大大减少黄龙病、红蜘蛛等病虫的发生危害，同时将提升柑桔的品质。
■小资料
柑桔黄龙病
又称黄梢病、黄枯病、青果病。柑、桔、橙、柠檬和柚类均可染病。椪柑、蕉柑、福桔、茶枝柑等品种的耐病力弱，染病后衰退快。染病不受树龄大小的限制。
病害全年都能发生，春、夏、秋梢叶均可出现症状。感染后，新梢叶片均匀黄化、斑驳黄化或缺素状黄化。本病通过嫁接传播。带病苗木或接穗是远距离传病的主因，往往使无病的新区变成病区。田间发病程度与田间病源存在和传病昆虫柑桔木虱的发生密度有很大关系。
本版摄影：黄应来 李涛 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