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师附小、济师附小、育英中学等多家学校5000多名学生提供午餐的济南嘉业餐饮有限公司后院清洗车间内，地上污水横流，没有消毒设备。 （本报记者摄）
济南嘉业餐饮有限公司为育英中学、山师附小、济师附小等学校学生提供午餐
不用洗手、戴口罩，直接配餐；早上6:30做的粥，学生12点能吃上
放上洗洁精，一盆水可洗5000多个勺子，餐具不需要消毒
配餐公司一盒饭售价不到10元，学校收费各异
"孩子中午在学校吃小饭桌，每个学期交1500元，回来还总是说吃不饱","菜里吃出了头发"……中午孩子在学校吃得好不好，牵动着每一个家长的心。
济南嘉业餐饮有限公司为山师附小、济师附小、育英中学等多家学校5000多名学生提供午餐，17日，本报两名记者通过应聘，在这家位于二环西路的配餐企业做了一天勤杂工，经历了分餐、清洗餐具、配菜等过程，发现看似正规的配餐流程，却隐藏着不少问题，也切身感受到家长的担忧不无道理。
【环节1】
分餐
17日7:30,记者来到嘉业餐饮，半小时后见到负责招聘的办公室工作人员。简单询问记者的年龄后，车间主任周先生带记者到车间"试岗".
进入车间前，记者发现门口挂着一块"不穿隔离服禁止入内"的牌子，不过，身穿便装的周先生并没有要求记者换上隔离服，而是直接将记者领进了车间。进到车间，记者先是看到四五十人身着工装、头戴白帽、系着白围裙在往学生餐盒里分餐，环顾四周，左侧是送检室、分汤室、保鲜室等，右侧是厨房，车间内的柱子上、墙上，贴着纬二路、经四路、育英初一、南辛、小辛等标志牌。"给你们拿个围裙，先分餐吧。"周先生说完，将两名记者分别安排到两条分餐流水线。其中一名记者在第二条流水线上负责分土豆丝，另一名在第三条流水线上负责分白菜。
"不用洗手、戴口罩，直接干就行"
给记者安排分餐工作的过程中，周先生除了拿给记者两个围裙外，再也没有多说一句关于分餐所需注意的事情。同样，他并没有要求记者洗手、戴帽子、口罩，更不用提消毒、穿隔离服了。
被安排分白菜的记者发现，自己所在的这条分餐流水线共有六人，只有分馒头和肉菜的两人带着一次性塑料手套工作，其余四人均赤手操作，并且这六人无一人戴口罩，记者又看了一下周围其他工作人员，发现也没有一人戴口罩。"你家是济南的吗？"见记者到处看，右手边分土豆丝的女士与记者聊起了天，许是看记者热情不高，她转头与另一侧的女士拉起了家常。
早上记者在车间外等招聘负责人时，曾有一位司机师傅问记者是不是来应聘的，记者在分餐时，这位司机也进入了车间，并在第三条流水线上帮忙分馒头，这位司机只是身着背后写着嘉业餐饮的工装，没有戴围裙、帽子，赤手帮着分馒头。分餐过程中，记者看到一饭盒内有头发，在此之前已经有两个人接触过该饭盒，不过，她们见怪不怪，并没有将头发拣出。
另一名被安排分土豆丝的记者看到，这条流水线上装好的盒饭主要送往育英中学，菜品有一个肉菜两个素菜和主副食。在分餐前，记者同样没有洗手就开始分餐，当记者询问旁边工作人员洗手问题时，一位工作人员说"没事，都这样",另外一位工作人员则拿出一只她刚刚带过的一次性塑料透明手套递给记者。整个分餐过程中，工作人员会不停地用抹布擦拭洒出来的菜和汤，但如果小勺掉进菜里，工作人员会直接拿出来并不清洗，放到盛小勺的大盆里继续用。记者看到，反复使用过的抹布上沾满菜汤，掉到盛勺子的大盆里也没人拣出来，分餐间隙，一位工作人员拿起抹布拧了拧污水，然后也没洗手继续装饭。
"老师的饭盒多装点"
分餐车间内一共有三条流水线，每条流水线都根据几菜几饭的数量安排了相应的工作人员，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个环节，所以分装速度很快。但在记者分餐之前并没有人告诉记者每个餐盒该盛多少菜，装多装少完全由盛菜的工人决定。由于第一次分餐没经验，记者盛菜时，往每个餐盒里都舀两次。"不用舀两次，别装太多，差不多就行。"一直在车间转悠的车间主任告诉记者。这时，旁边一位工作人员嘟囔了一句，"多装点就行，装这么少，孩子哪能吃得饱".
负责分装土豆丝的记者所在的流水线上，中途换了一次荤菜，换成了成块的鲅鱼。但对每个餐盒里该放两三块鲅鱼，还是放四五块鲅鱼，几名工作人员争吵了半天都没定下来，最后车间主任拍板，决定每个餐盒装三四块鲅鱼即可。"这是给老师装的盒饭，都多盛点。"分餐过程中，车间内一阵骚动，不少人开始大声喊，"到老师的餐盒了，饭和菜都多装点".记者注意到，这些给老师提供的餐盒内，饭菜的分量明显多了。
负责分装白菜的记者也遭遇到类似的事情。"盛一勺就行，"记者刚接手分白菜，领导就示范如何分餐、分多少，"盛这么少，能吃饱吗？"记者问旁边盛土豆丝的女士，"盛多了也是都剩回来",对于记者的问题，她感到很不可思议。而到分装配送给幼儿园的餐盒时，该流水线最后一环节负责清点数目的工作人员提醒道，"下面是幼儿园的，少盛点。"
早6:30装的粥，学生12点才能吃到
早上7:30左右，记者还在操作间外等待分配工作时注意到，几位工作人员在用保鲜膜给保温桶封口，封好口的保温桶被统一放到专门的运送车上。经过仔细观察记者确认，保温桶里面装的是学生午餐喝的粥。记者随后进入车间看到，工作人员早已开始分餐，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餐盒被分门别类地放到不同的保温箱里。记者询问一位在这里工作了四个月的"元老级"工作人员，早上6:30一上班，工人就要开始往塑料碗里分粥，紧接着就要分菜、饭，分餐环节需要在10点之前结束，这样配送车才能有时间往各个学校送。如此计算，早上6:30装好的粥，七八点钟装好的饭，等到学生12点吃到时，粥和饭菜在保温箱里最长得放5个多小时。
记者在与多名工作人员聊天中了解到，公司不少人都是新入职没几天。一位在公司已经工作了一个学期的工作人员说，像她在公司干一个学期就算是长的了，嘉业餐饮公司是去年9月才开业的，给济南市十几所学校配送午餐，每天得提供5000多份，所以活很多，几乎每个人都闲不着。因为配餐公司的休息时间跟学生休息时间基本一致，很多来这里工作的人都是为了照顾孩子，勤杂工的工资也不高，每个月只有1200元，没有奖金和保险。
"吃米饭就行，烧饼都是剩的"
"馒头不大够了，把以前的热热吧。"分餐接近尾声时，早上送来的新馒头不够用了，几位领导开始"凑"饭，馒头、油饼、烧饼，能用上的都用上了。记者看到刚换上的烧饼还冒着热气，就问负责分主食的小王，"这烧饼是自己做的？"她看了记者一眼，眼神很怪异，"自己做的？怎么可能，"她笑着说，"你吃米饭就行，米饭是自己蒸的，这些馒头、烧饼都是剩的。"
中午吃饭时，记者选了花卷，因为小王提到花卷也是公司自己做的。记者看到花卷中夹着蓝紫色的东西，本以为是蓝莓、香芋之类的，可掰开后，看到里面有整粒的豆子，尝过之后味道却是红豆沙。记者吃饭时，花卷是完全冷掉的，吃起来也没有新鲜花卷的松软感。
【环节2】
清洗餐具
洗一遍涮一遍没消毒
根据时间安排，嘉业餐饮公司每天上午10:30-12:30要往各个学校送餐，所以所有分餐必须在每天上午10:30之前完成。一黄姓负责人告诉记者，分完餐还要帮忙打扫卫生，当天就要把分餐车间清扫干净，包括分餐台和地面等。上午11点多，配餐公司就开始供应午饭，午饭就是上午分餐剩下的饭和菜。记者在做菜车间盛饭时注意到，尽管车间每天都清洗，但仍能看到橱柜上洒满面粉，物品随便摆放在厨房里。
吃过午饭，下午1点左右，送餐车分不同时段把餐具运送回来，工人们就开始清洗餐具，顿时车间内又热闹起来。清洗餐具也是一条完整的流水线，先是把保温箱从车上搬下来，然后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将保温箱和餐具进行分类，塑料餐盒、粥碗等通过专用机器清洗，小铁碗、小铁勺、餐盘、保温桶、垃圾桶等都是在靠近墙边的水池子里进行清洗。
记者注意到，运输车辆运送回来的塑料餐盒和粥碗等用机器清洗，此前记者曾到一家消毒餐具清洗公司了解过，该机器是将没有清洗的餐盘放进后，经过洗洁精清洗、清水冲刷后直接输出，如果消毒，需要再连接一台消毒机器，现场记者并没有看到消毒设备。剩下的特别是铁制餐具都需要工作人员手工清洗，一名记者被安排负责清洗小铁碗和塑料粥碗盖。一个长方形清洗池内注满清水，工作人员在里面放上洗洁精，之后所有铁碗和粥盖都在这里洗一遍，再被扔到一个大桶里涮一遍，捞出来就算洗好了。"这些餐具不用消毒吗？"面对记者的疑问，一名工作人员笑着说"这样就行".
放上洗洁精，一盆水洗5000多个勺子
另一名记者被安排洗勺子，"以前都是我一个人洗5000多个勺子，每次人家都下班了，我也洗不完，"与记者一起洗勺子的女士，老家是枣庄的，她告诉记者，除了分餐、洗餐具等工作，她还往学校送餐，"这样每个月多200元钱".
从下午1:00到4:30,这名记者一直在洗勺子，这期间洗勺子用的带着洗洁精的水一次也没有换过，大盆上面漂着一层泡沫，里面的水都是黑灰色的，水底下沉着剩菜、剩饭，随手一摸，带着洗洁精的勺子上都挂着菜叶。期间，这位女士说："唉，不换水了，我用笊篱捞捞里面的剩饭菜就行。"捞完了剩饭菜，她又拿起洗洁精，往里面倒了一些。
用这盆水洗过后，勺子再放到清水中泡，泡过之后的勺子直接就被捞起，放进白色筐里，眼看着就要往分餐车间送，"这样就行了吗？"记者追问。"对，你看看上面没有菜叶就行了",这位女士干脆地回答完记者的问题，就将洗过一遍、涮过一遍的勺子端进了车间，而后，这些勺子就被整齐地摆在了车间操作台上，以备第二天使用。
【环节3】
配菜
"藕不用洗，炒菜的时候焯一下就行"
每天下午除了勤杂工清洗餐具外，厨师也要为第二天的午餐做准备，进行配菜，所谓的配菜就是择菜、去皮、切菜等炒菜前的步骤。因为厨房人手比较少，清洗餐具过程中，记者又被黄姓负责人安排去配菜，两位记者一位负责冬瓜去皮，另一位负责藕去皮。
藕去完皮后，由另一位工作人员纵切，之后再放到机器上切片，全程中记者也没有发现什么时间洗的菜、在哪里洗的，于是，记者向与记者一起负责整理藕的女工作人员询问，"谁负责洗菜？""藕不用洗，明天早上炒菜时用水焯一下就行。"这位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答道。
学生午餐：
配餐公司售价不到10元，学校收费各异
记者做勤杂工期间，在与工作人员交谈中得知，该公司给小学、中学配送的午餐要价分别为7元、9.5元，但是据记者了解，不少学校的收费远高于此。
18日，记者以幼儿园负责人的身份电话联系了济南嘉业餐饮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先生，提出想要由该公司负责为幼儿园配送午餐。仔细询问过记者的幼儿园位置后，李先生告诉记者，自己的配餐公司一般针对中小学，就算是幼儿园，一般也是公立的。如果记者的私立幼儿园需要配餐，价格可能稍高，不过他话锋一转称，记者的幼儿园所处位置，与其公司现有合作学校位置相邻，可以一并运送，节省了一部分运输费，价格也可以商量。
李先生告诉记者，该公司送餐方式分为两种，桶饭与盒装饭，桶饭需要学校自己分餐，盒装饭是由配餐公司工作人员分餐，直接将餐盒送至学校。"盒装饭更方便、省事，但是平均要贵1元钱，因为人工成本较高".
对于菜谱、价格一事，李先生表示，最基本的是三菜一饭，即荤菜、半荤菜、青菜各一种，再加主食，价格在8元钱左右。记者提出听说不少学生中午在学校吃不饱，担心饭菜的数量，李先生立即保证："我们的主食和青菜是无限量供应的，保证学生吃饱。如果今天我们送去的所有饭菜学生全吃光了，那表示我们做的数量不够，我们会根据合同内容受罚。"
随后，记者又询问了小学与初中的午餐价格，李先生告诉记者："小学的价格在7.5元至10元，平均价格8.5元。初中的平均在9.5元至10元。如果要水果的话，再多加5角钱。"李先生称，如果是冬天，可能会将水果换成蒸南瓜、蒸地瓜等粗粮，或者公司自己做的花卷、豆沙包等。
随后，记者分别致电由嘉业公司负责配送午餐的几所中小学校，发现大多数学校按月收取学生午餐费，其中济师附小、纬三路小学、南辛庄小学、育英中学收费分别为200元、220元、180元、200元左右，按照20天上课时间计算，每餐价格约为10元、11元、9元、10元。此前，也有小学生家长向记者反映，由嘉业餐饮公司提供的午餐每学期收费1500元，如果按照一学期上课时间四个半月，每月上课22天计算，平均一个学生的午餐价格高于15元。"大概学生交的钱里，还包含老师的午餐费以及午休时段看管学生的费用。"学生家长这样猜测。
李先生对于学生所交午餐费高过出厂价也不避讳，"你也知道，济南市中小学生午餐费每餐平均不低于10元，但是钱不可能都到我们手里。"李先生很无奈地表示，自己公司的利润不到10%.（本报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