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毅
恰值龙尾蛇头，却是肉鸡的新闻独领风骚。
肯德基肉鸡45天出厂的新闻貌似很惊悚，其实这速度无非是行业常规水平，强大的遗传选育技术获得的快大型白羽肉鸡加上优质饲料和洁净饲养环境，33天到37天出笼也不足为奇。用激素并不能加快鸡的生产速度，很可能偷鸡不成倒赊一把米。所以并不需要担心激素问题。
未曾想，45天出笼靠技术不是靠激素的科学认知还未深入人心，肉鸡抗生素滥用的新闻又传开了。雷声隆隆中，抗生素的生产使用大国，该如何反思？
1928年2月13日，英国细菌学家弗莱明发现青霉素，拯救了无数病人的生命。但滥用抗生素加速着抗生素时代的终结，去年世界卫生日的主题就是"抵御耐药性--今天不采取行动，明天就无药可用".研发一种新的抗生素一般需要10年，而一代耐药菌的产生仅只2年，抗生素新药开发的速度远远赶不上耐药菌繁殖的迅猛。当下临床上很多严重感染者往往因为耐药菌感染，抗生素不奏效而导致死亡。
如果此番肉鸡风波能拉开重拳出击整治抗生素滥用的帷幕，也是善莫大焉。首先想说的就是此番卧底潜伏的央视，黄金时段的百万重金广告，抗生素是倩影常现，快大型肉鸡一生吃的所谓十几种抗生素，在央视广告中或许都一网打尽无漏网之"素"了呢。弗莱明估计也没有想到，在遥远的东方，居然生发出这样绵密得化不开的抗生素中国结。媒体各式广告争先恐后确乎是功不可没，其间抗生素广告大军中的马前卒，自是非电视媒体莫属，名副其实地力拔头筹。抗生素先由广告种植入病人心里，病人点名要求医生开处方的模式比比皆是。禁止这些狂轰乱炸的抗生素广告是釜底抽薪之第一步。
滥用抗生素和医药管理体制有关，不少国家医生无法从开药过程中获得任何利益，这就从根本上决定了医生没有开大处方的经济驱动力，另外日本政府通过减少对抗生素制剂的医疗补贴来遏制滥用抗生素。荷兰每个家庭医生一年只能开出一定数量的药品，这迫使每个医生开药时都会三思而行。在美国，买一枝枪和买一支抗生素的难易程度可以相提并论……目前我国住院病人的抗生素使用达到70%,是发达国家的两倍多。在一些管控不到位的基层医疗单位，维生素、抗生素、激素，外加输液，俗称的三素一汤并不鲜见。养殖业滥用抗生素的程度，比医院更加严重。
养鸡业还有一个可能被忽视的抗生素来源是抗生素废渣做饲料造成的。抗生素废渣是抗生素生产企业在生产过程中的菌渣废弃物，主要是大豆、花生饼、玉米蛋白、淀粉等物质发酵后的残留物，是优质的蛋白质饲料资源，2002年以前一般是压榨晾干作为饲料添加剂或者堆肥使用，之后由于虑及动物食用后引起的耐药性而禁用。作为抗生素生产大国，目前干废渣大约是100万吨左右，无害处理的高成本，以及转做饲料的利益回报，不排除目前一些抗生素企业，违规将抗生素废渣不经处理，直接卖给一些小饲料加工企业的可能性。所以跟踪抗生素药渣的去路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另外，肉鸡经饲料摄入的抗生素有不小比例以原形药物形式被排入排泄物，肉鸡场一般采取一个生产周期清理一次鸡粪，鸡舍里没有阳光，抗生素分解缓慢，鸡粪在用作肥料前阳光下摊晒加速降解以降低环境污染风险应当成为常规步骤。
最后想说的是，国内肉鸡养殖户固化的传统行为模式和现代养鸡业严格的工业化标准要求有不小的差距，养殖户在长期庭院养鸡形成的差不多和随意的状态，让标准化大打折扣。因为心存侥幸，不愿或不舍得在预防为主方面下真功夫，病了乱用抗生素，也是原因之一。
其实很多肉鸡养殖户自己病了都熬着，舍不得去买抗生素。养殖户一只鸡的利润不到一元钱，纵使偶尔有抗生素滥用现象，也是养殖户出于缺乏科学指导，出于害怕血本无归不得已而为之。肉鸡养殖户是在无奈中用农民传统的生存智慧在分担着大企业的成本压力，他们需要专业技术教育，需要政策扶持降低风险。所以，媒体应该公允地报道这些新闻，打击滥用者，保护遵纪守法者。就目前曝光之后的检测结果看，未检测出激素超标，抗生素残留偶有超标现象，但也不能部分代替整体。
寒冷冬季传染病多发，正是一年中养鸡条件最艰难之时，养殖户正在苦熬。一些不负责任的传言对他们是雪上加霜。相信扛过了非典、熬过了禽流感，挺过了美国倾销的中国养鸡业，不会因为这次被放大了的药鸡风暴导致整个行业的寒冬来临。相信消费者也能从纷繁芜杂的信息中去伪存真，把自己从抗生素崇拜和抗生素恐惧中解放出来。监管部门也应该发挥作用。药鸡，纵使有过，经历此番风波，也即将变为传说。
（作者为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