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为此措施没有违反自由贸易精神，不代表香港政府对自由行或者水货活动有什么看法，从自由贸易的角度，是单一针对配方奶粉的局限性做法。”
“最高刑罚是这么严重，但不是针对小规模的水货违规，而是大规模走私。我们完全相信法院判定的时候，会按照每一个案件的情节严重性考虑。”
“这次咨询时间，相比制定一个法律是短的，但相对于民间的紧迫感又太长。每天我们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在谈论，都很紧张，这不是民意，是生活。”
资料图片：香港食卫局长高永文 （网络图片/图）
2013年3月5日，香港食物及卫生局局长高永文接受南方周末等内地媒体采访，3月6日，食卫局又对南方周末记者的追问作了补充。
高永文表示，港府的判断是：奶粉整体供应足够，局部零售短缺，但这种现象从北区蔓延到港岛，此前的相关措施未令整体情况得到改善。
他回应了外界的三大质疑：第一，法例没有违反基本法和世贸协定；第二，50万罚款和两年刑期是针对特别严重活动（大规模走私）；第三，立法咨询期太短因民众太紧迫，但不是对民意反应过度。
高永文说，法例的制定和修改程序都很简单，港府不会对法例的期限作出承诺，将视事态发展而定。
在一个多小时的采访中，高永文3次感谢中央政府，5次提到自由行对香港经济的贡献，6次表示采取限购完全是不得已。他理解内地海关在执法上的困难，但不希望直接评价内地的食品监管问题。
高永文的语气始终耐心和缓，只有在被要求公开奶粉短缺的具体数据时，明显加快了语速。当采访结束，记者问及“你有没有收到内地打来的投诉电话”，他露出了唯一一次笑容。
奶粉整体足够，只是局部短缺
南方周末：立法过程中，港府一直没有提供关于奶粉短缺的具体数据，现在能否公开？
高永文：我希望大家了解，这种数据统计蛮困难的。从1月到春节以前，水货有多少流到香港以外，它没有统计，很难量化。
我们只能从整体上看。媒体报道说有蔓延的趋势，不能说是片面的，它是按照市面上大家真正看到的现象；政府在各区的民政单位到社区去看，真的看到这种现象在蔓延。而且不同的渠道声音很多，有些是直接投诉，有些是立法会议员、区议员的投诉。
我同意香港的整体供应是足够，这一点我也透过很多次媒体采访向市民解释。我们的判断是，局部地方零售点有问题。
南方周末：只是局部短缺，为何要采取这么严厉的措施？
高永文：我认为可能是水货的活跃到了某一个程度，抢购的规模太大，供应商尽管努力，但在短时间内很难完善供应。
整体供应是足够，也就是说，你给他一点时间，今天买不到，明天后天肯定买得到，但是对于一个家庭就是很大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展下去。
我们重申今次采取的是不得已的措施，以保障香港母亲可购买到奶粉哺育婴儿，当然社会上不同人士会对此措施有不同看法，我们亦都理解。
南方周末：内地民众的第一感觉是，50万港元罚款加两年监禁的刑罚太重了。
高永文：香港法例是这样，它仅仅界定最高刑。在这种法例的管辖范围下，除了水货以外，还有一些更加严重的活动，比如说大规模的走私。所以最高刑罚是这么严重，但不是针对小规模的水货违规，可能惩处大规模的走私。我们完全相信法院判定的时候，会按照每一个案件的情节严重性考虑。
政府干预是“局限性做法”
南方周末：内地人到香港买奶粉至少已经有四年多了。前几年港府一直的态度是，要尊重市场，不轻易介入。
高永文：两三年前，我还没有加入政府，据报道那时候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后来也得到改善。我们这次最初也是跟供应商、零售商代表开会，供应商答应补货，限量甚至暂停供货给配合水货的不良零售商。我认为那个时候用那个手法是正确的，是一个商业的行为。
南方周末：港区全国政协委员胡汉清指法例违反基本法的自由贸易精神，贵局有何回应？
高永文：我们认为此措施没有违反自由贸易精神。世贸的关贸总协议规定，各成员不得就出口任何产品制订或维持任何禁制或限制（关税、税项或其它收费除外），但也明文容许暂时实施出口禁制或限制，以防止或纾缓对出口成员十分重要的食品或其它产品的严重短缺情况。因此，有关措施若为暂时性质，便属上述例外情况。
南方周末：很多人会问，今天可以限制奶粉，明天是不是可以限制别的东西？我们注意到，有进口商质问，香港还是不是自由港？
高永文：这种做法不代表香港政府对自由行或者水货活动有什么看法。我们仍然认可自由行是中央支持香港经济的措施。对水货活动，我们的态度是，这是自由贸易的一部分。如果不是因为影响到我们一部分婴儿的奶粉供应，我们不会采取这样的办法。从自由贸易的角度，这种做法是单一针对配方奶粉的局限性做法。我们已经尽量把影响缩减到最小，我想国际社会也能够明白和理解。
南方周末：香港各界提出了很多办法，比如建立订货制、征离港税、配额等等，都比现在的措施要缓和，政府为什么没有采纳？
高永文：你说有没有其他方法，也不是没有。比如澳门政府的方法，要零售点确认你的本地居民身份，但香港比澳门大很多，市民会觉得排队申办证件比较麻烦，而且很多水货客也是香港居民，他们也可以重复去买。
另外一些方法我们也构思过，比如政府或者供应商组织另外一些特卖场让市民去买，但已经有一些本地的评论说你要在香港恢复配给制，那很恐怖，不尊重香港人，而且水货客也可以排队，这种安排，很难想象会成功。
南方周末：有人提出政府应该直接在边境设立奶粉出口区。边境的免税店可以卖烟卖酒，就不能多卖一些奶粉？
高永文：这些安排，你要涉及地权、法律、规划，涉及两地政府更长时间规划才能够出来，我们不能等。
“这不是民意，是生活”
南方周末：你在1月份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政府不会轻易采取未成熟的策略，是不是指的修改法例？为什么才隔一个月，修改后的法例就迅速通过了？
高永文：回到起点，这事对一部分香港人来说是必须的，这种做法是不得已的做法，我们已经经过三个星期的发酵，事态在香港的影响是很大，现在香港的媒体和网民还在监察零售点有没有缺货。
南方周末：可不可以说，这是在民意的压力下被迫作出的？
高永文：我不认为单单是民意的问题，是对部分的民意反应过大，那不是。当时、现在的香港每天我们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很紧张，这不是民意，是生活。
南方周末：有议员提出，这条法例的修改咨询期太短了，港九药房公司曾要求政府延长咨询期，政府为什么没有采纳？
高永文：咨询主要针对的是一些真正从事进出口贸易的公司，因为建立这个法例的同时我们要建立发许可证的机制，让正式从事进出口活动的公司有机会去申请，所以咨询期不长，仅仅两三个星期。我们估计春节以后水货活动会再来，必须要快一点把这个法例建立。其实香港媒体或者民间反而是批评我们太慢。
这次收到的意见书数量不多，因为咨询期间相对是短。但是也希望大家明白，我们要做一个平衡。这次咨询的时间，相比从头来制定一个法律，是短的，但是相对于当时民间的紧迫感，又是太长。
南方周末：有哪些咨询意见得到采纳？
高永文：最重要的调整就是从原来说的修改储备条例，到现在的改进出口法例；第二，不需要申请许可证，容许每人带两罐。这是充分考虑了一部分香港市民的需要，他们可能要带孩子去其他地方；一部分内地民众个人要用奶粉，也留了这个容量。两罐这个数量就是一个平衡，两罐里面可能还有很多是水货，我们不是禁止，是控制流出香港的数量，同时允许有自用需求的市民能够用到。他们其实还是可以带，一个人带两罐，已经满足一两个星期的需要，两个人就可以带四罐。
是否取消，看事态变化
南方周末：这次修改法例是一系列立法的开始，还是最后的办法？
高永文：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得已的做法，而且是基于配方奶粉对于部分婴儿是必需食品的考虑。我暂时看不到有其它的需要，不希望有其它立法出现。
南方周末：这是不是一个短期措施？会不会取消？
高永文：我们的立场是，会不断跟进，监察情况的变化。特区政府从来没有表示过这个措施是短期还是长期，我们不希望现阶段就下一个承诺，要看事态的发展，最终看供应商和零售商往下能不能够保证供应链已经完善。
定这个法律的程序是比较简单的，再修改它，也是比较简单的，只需要行政会议通过就生效，立法会在生效后再审议。将来如果我们觉得没有需要了，再改回来，也是比较容易的。
南方周末：有香港人说，内地海关要是查得严，香港也不会出这么严厉的政策，是不是这样？
高永文：我明白海关在对日常用品的执法上是很难的，所以这次我对深港两地执法部门花了这么多的精力确保香港本地婴儿粮食供应心怀感激。
南方周末：这两天有没有感受到内地的民愤，有没有接到内地打来的投诉电话？
高永文：我自己是没有收到，但这对我是一个沉重的压力，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伤害两地人民感情的事情。我这样说完全不是基于我个人会不会被骂，我是一个很注重内地和香港的血脉相通的感情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