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胡雯雯
米歇尔对节食减肥这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这位有三个孩子的36岁母亲，体重一直像悠悠球一样，在70公斤和120公斤之间来回弹跳。回想过去十来年的减肥经历，她觉得每次节食只带来一个后果：短暂的成功伴随着无尽的挫折感。
她一直都怪自己意志力太薄弱了。但上周，她在电视上看到一位颇有名望的女主播也在抱怨同样的烦恼。米歇尔开始疑惑了，也许是她们的减肥方法用错了？
她的怀疑是有道理的。科学家们已经确认了这样一个事实：减少卡路里的吸收，会改变你的新陈代谢和大脑，让身体更急迫地储蓄脂肪，并产生更多刺激食欲的荷尔蒙，让你像饿了一周的野兽一样渴望食物。因此他们的意见是，如果你真想减肥的话，最好压根儿就别节食。
过山车的体重
25岁时，米歇尔还是位身高173厘米，体重63公斤的标准美女。连续生了两个儿子后，她仍然维持着原来的身段，直到2001年和男友搬到一起住。“保罗是医疗体系的公务员，总是很晚下班。我经常一整天不吃东西，等着他晚上带外卖回来一起吃。”
这种饮食生活的后果很直接：米歇尔一年之内胖了30多公斤。在女儿出生后，又重了7公斤。她开始意识到，该减肥了。
接下来的九年中，她尝试了各种减肥食谱，进行了古法养生疗法，甚至是催眠疗法。一开始的成果是令人兴奋的，她减掉了40公斤。但一年后，这些体重又回来了。“包吃包住的度假旅游是罪魁祸首。”
2008年，她参加了一个减肥组织，在五个月内重新减去40公斤，清淡的饮食让她觉得很健康。但2009年的圣诞节，她的努力功亏一篑：“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头重脚轻，所有食物都在热情地召唤我，无法抵御。”
如今，米歇尔体重120公斤，达到了人生中的巅峰。体重的数次反弹，让她非常绝望。她再也不想减肥，就连门也不想出了。
进化原理
而在生物学家看来，这正是人类长久以来进化所得的结果，能帮助我们挺过长时间的饥荒。人类的体内，含有足以让我们重十倍的脂肪储蓄细胞，这在动物界中是傲视群雄的。唯一能与我们抗衡的只有北极熊这种经常找不到猎物，需要储蓄大量脂肪的动物。
当摄入热量减少，体重减轻时，人体系统会从“耗油型”自动转化成“燃料节省型”。它会重组你的新陈代谢系统，用更少的卡路里来维系日常活动。但是很遗憾，如果这时你恢复了原来的饮食量，它却不会立刻调整回原来的耗油模式，而是把你多摄入的热量转化成脂肪，先储存起来再说。这正是一种生理防御机制：谁知道接下来，你会不会又开始饿肚子呢？它很懂得未雨绸缪。
这种体重反弹，一般发生在节食结束的八周以后，而且会持续好几年。哥伦比亚大学的一项研究表明，为了适应节食期间减缓下来的新陈代谢系统，维持节食减肥的成果，一个人从此必须每天少摄入400卡路里能量。研究人员观察了实验对象节食前后的肌肉组织，比较发现，实验对象体重减轻后，他的肌肉纤维也发生了改变，运动时所消耗的热量只有同样体重的人的四分之三。这种现象多久才会消失？现在还不确定，有研究认为是六年。
苗条违背本能
体重反弹，是困扰无数减肥者的噩梦。科学家的最新发现是：人类本身的生理特性，正是苗条的天敌。
墨尔本大学的医药学教授普若埃托是发现者之一。两年前，他的研究团队召集了50名超重的男女，让他们参与持续八周的节食疗程：每天摄取的热量只有500至550卡路里，相当于正常女性每天摄入量的四分之一。
疗程结束时，参与者的体重平均下降了13.5公斤。接下来一年中，研究团队继续给他们提出健康饮食的建议。但一年后，每个人的体重都恢复了5公斤。而且，参与者们觉得自己比减肥前更饥饿，更惦记着吃的。
根据研究团队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期刊》上的报告，这些参与者体内一种刺激食欲的荷尔蒙“脑肠肽”，比参加节食疗程前高出了20%。同时，抑制食欲的荷尔蒙“多肽YY”则比正常水平低很多。另一种可以抑制饥饿感，提升新陈代谢效率的荷尔蒙“莱普汀”，水平也比正常值低。结果，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像是长期挨饿的难民，对食物特别渴求。
普若埃托教授把这现象解释为，“人体内部的一种协同防御机制，共同迫使体重恢复到原有状态。”如果你的体重掉了10%，人体会觉得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需要采取行动遏制，它才不管你之前是不是胖了几十公斤。
大脑的反抗
另外一些研究则发现，不光是肌肉和新陈代谢，人类的大脑也发生了变化。2010年，哥伦比亚大学医学中心的罗斯伯姆教授和神经学研究者赫什对人脑进行了扫描，观察人们减肥前后，对葡萄、巧克力、西兰花等物体的反应有没有变化。
“体重减轻后，大脑中关于自我奖励的区域有更强烈的反应，而跟自制力相关的区域则弱了一些。”更糟的是，人进行节食的次数越多，这种现象就越明显。
一项更惊悚的发现是，我们节食减肥时，大脑细胞会开始互相吞食。
2011年，纽约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医学院的科学家们发现，当人体缺乏食物时，大脑中控制食欲的脑细胞会开始“自噬”，一边保持能量水平持续上升。这种现象，会激发人体开始制造脂肪酸，使得饥饿感更加强烈。这时我们就能看到，前几天还嚷嚷节食减肥的姑娘们，已经一溜小跑去翻冰箱找零食犒赏自己了。
综合全球已发表的实验报告，有31个长期临床研究证明，节食是没法让人长期维持苗条身段的。在五年内，三分之二的节食者眼睁睁看着甩掉的肥肉又回到身上，甚至还带了更多亲戚回来。而在青少年身上，这种体重反弹的后果更严重：年轻时就开始习惯性节食的人，五年后，他们普遍比没节食过的同龄人更重。
维持健康饮食当然没错，但2010年发表在《心身医学》期刊上的一篇文章指出，长期过度控制热量的摄入，可能同样会增加患心脏病、糖尿病和癌症的风险。
总的来说，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作用下，人体对于任何失去的体重都会想尽办法夺回来，甚至夺回更多。科学家们给出的结论很悲观：一旦你开始发胖了，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别指望少吃就能瘦回来。所以，与其等胖了才来想办法，不如把它扼杀在萌芽状态。
那些臭名昭著的减肥药
与节食一样，减肥药也并非像宣传般有效。它们的存在，让一部分人罹患了其他怪病，甚至导致了死亡。
药物减肥，一向是颇有争议的话题。市场上每推出一种减肥药，刚开始都像是天赐的恩物，既有效，又便捷，可能还有其他方面的疗效。但过上一段时间，曾经被捧上天的某药物可能又因无法挽回的副作用而撤出市场。继而一种新药又出现，又撤回……尽管相对之前的药物，每款国际新药在副作用的控制上会更有技巧，对狙击目标的准确性也有提高。但这些减肥药的原理，无非是抑制人脑内产生食欲和愉悦感的荷尔蒙，比如羟色胺和多巴胺，而这些荷尔蒙在人体其他机制上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无论科技多么发达，目前来说，“安全而有效”的减肥药仍旧是浮云。
Reductil诺美婷1998年于欧美上市，由德国BASF药厂研发，在美国名叫“Meridia”，在其他国家叫作“Reductil”。由于会增加心脏病风险，2010年从市场上撤回。
诺美婷学名是sibutramine hydrochloride monohydrate，会作用在中枢神经系统，抑制血清胺素(serotonin)及正肾上腺素(norepinephrine)的重吸收，增加这两种神经传导物质在中枢神经系统的浓度，使服用者较快达到饱腹感，并增加基础代谢率。
但它有许多禁忌，不能与某些精神药物一并服用，并且会使血压升高，因此会对孕妇、青光眼患者、前列腺肥大、心率不整、肝肾功能不良、甲状腺机能亢进、有心血管疾病者造成伤害。
Rimonabant利莫那班拮抗剂由法国赛诺菲-圣彼拉堡(Sanofi-Synthelabo)公司开发。上世纪90年代初，科学家发现人体的Endocannabinoid（EC）系统如果被过度激活，会作用在中枢神经系统，从而增加食欲、摄食及对尼古丁的依赖。同时，ＥＣ系统的过度激活还会作用在周围组织，使得脂肪在脂肪细胞中大量堆积，从而增加体重。利莫那班拮抗剂的原理正是抑制过度兴奋的ＥＣ系统，让肥胖患者减轻体重、改善血脂和血糖代谢甚至还能帮其戒烟。
但投放市场后，却有不少案例显示，利莫那班拮抗剂会导致抑郁和自杀。因此它在2011年被撤出市场。
Xenical罗氏鲜/赛尼可学名orlistat，由瑞士制药公司罗氏公司(Roche Holding AG)推出，是目前唯一临床上被证实会排油的产品，只要饮食中含油脂，罗氏鲜就会将三分之一油脂排出，而且排油量会与饮食的油脂含量成正比。其作用方式是在小肠的吸收脂肪过程中，抑制脂肪分解酵素，使脂肪不能被分解成较小的脂肪酸被人体吸收，从而直接从肛门排出，也就是上厕所拉出一堆油来。根据临床实验报告，服用者可减去体重的5%-10%，一年最多减9公斤。
服用此药物后，容易引发肛门失禁。而且由于脂肪吸收减少，人体对油溶性维他命会吸收困难，需要加强补充。另外，如果服用者爱吃米面食等淀粉类食物，脂肪摄取量不如欧美人多，减肥效果也要打折扣。
2010年由美国生物技术公司Vivus开发，是两种旧药物的混合体：一种是有精神振奋作用的“芬特明”，于1959年获得许可证，能够抑制食欲；另一种是抗痉挛药物“妥泰”（ 托吡酯），在1980年发明，用来医治癫痫，同样能让人产生饱腹感。
临床实验声称，Qnexa能让服用者在一年减少11公斤的体重，还可以改善血压、血糖和胆固醇水平。但同样有研究证明， Qnexa存在安全隐患，如心率增加、导致出生缺陷和引起精神问题如上瘾症等，这些安全隐患可能大于该药具有的治疗益处。
由美国Arena制药公司出品，它专门狙击大脑中产生愉悦感的羟色胺，从而起到让人减少食欲和增加精力的作用。临床实验结果显示，服用者使用Lorcaserin进行为期一年的治疗后，大部分人能减轻原来体重的5%。在副作用方面，服用者会有头痛和头晕的感觉，但用药后心率和血压未升高，体内胆固醇水平和其他与心脏病先关的风险因素反而得到改善。
但是，作为一种新药，如果要完全证明其无害，需要进行更大规模和长时间的实验。仅仅依据目前的临床试验是不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