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株洲市政府让高科奶业租赁太子奶,声称要帮助其恢复到正常经营状态,这个初衷无疑是好的,但事情一直在朝与这个初衷相反的方向发展。因为,在租赁合同还不满5个月的时候,高科奶业就有人开始琢磨着如何让太子奶“破产重整”.
太子奶最大的股东和许多债权人都明确反对破产重整,并千方百计向各方表达这种愿望。但是,这一切是徒劳的,他们拧不过高科奶业。
调查太子奶“被破产”,我们发现,“破产重整”四个字下面隐隐约约浮现出的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利益链。这些利益链,隐藏在太子奶千万元广告合同中,也隐藏在高科奶业由姓“公”转姓“私”的操作中,还隐藏在太子奶经营业绩的迅速下滑中,隐藏在李途纯取保候审请求未获批准的处理中。
循着这些利益链,我们相信人们能推开事件真相的天窗,让公平和正义的阳光照到那些阴暗发霉的角落。
按照预定计划,10月10日是湖南太子奶集团(以下简称“太子奶”)债权登记的最后一天。10月下旬,由太子奶租赁方株洲高科奶业经营有限公司 (以下简称“高科奶业”)主导的债权人大会将召开。
太子奶的创始人、大股东李途纯被排除在上述工作之外,因为他一直反对太子奶破产。高科奶业董事长文迪波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破产重整可以由债务人提出,也可以由债权人提出;如果由债权人提出,不经李途纯签字同意,太子奶也可以进入破产重整程序。
按照文迪波的这个破产重整计划,李途纯可能彻底失去他自己一手创办的太子奶。
从2009年1月将太子奶租赁给高科奶业经营开始,李途纯就失去了太子奶的经营权。如今,他面临的危险,将是失去整个太子奶的所有权。
“文迪波违背大股东和债权人意愿,强行推动太子奶破产,也违背了株洲市政府施救太子奶的初衷。”一位知情人士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其根本目的,就是要掩盖他主政期间给企业造成的巨大经营黑洞,通过破产抹去他所有的暗箱操作痕迹。”
从“恢复到正常经营状态”到“破产重整”
一位知情人士说,甚至在株洲市政府确定了太子奶不搞破产的基调后,文迪波还公开接受数十家媒体采访,宣扬破产重整是太子奶的惟一出路,从此,“破产重整”成了解决太子奶问题的主基调。
太子奶“被破产”的命运显然与株洲市政府的最初宣称的目标完全相反。
根据双方2009年1月20日签署的《资产租赁合同》,高科奶业的主要目标是以“保护性租赁经营等方式拯救太子奶集团公司”.
合同说,鉴于承租人并非公司股东,采取租赁经营完全是对太子奶实行保护性经营,帮助其恢复到正常经营状态。租赁期间,租赁合同双方对太子奶核心资产均无处置权。
所谓正常经营状态,是指在一年内销售额达到约12亿至14亿元人民币。租赁合同执行期间,高科奶业保证提供太子奶生产恢复到正常经营状态所需的流动资金,太子奶业务经营所得净利润保留在太子奶,用于逐步消化企业负债。
根据合同规定,如果高科奶业达不到上述指标或不履行租金支付义务,出租方有权终止合同,相关股权转让及股权处置收益分配原则也一并取消。无论是租赁合同终止或引进新的投资者(以正式合同和首期资金到位为标志)时,高科奶业应交还对太子奶核心资产的租赁权。
高科奶业接手后,太子奶经营业绩直线下降。一位太子奶高管说,7月份为销售旺季,但2009年7月太子奶销售额已下降到月不足2000万元,同比下降90%,比5年前还低一倍,大面积停产现象多达20多天。
就在合同执行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文迪波曾与其中学同学陈传焕等熟人的公司签订1200万元以上的广告合同(相关报道见本报9月27日第四版《太子奶千万元广告合同利益链曝光》),太子奶大批创业元老和业务骨干被辞退,被李途纯团队称为“公安立案追捕或刑满释放犯”的大量“坏人”进入高科奶业高层。
早在2009年5月,对太子奶进行破产重组的计划就开始酝酿。李途纯获知确切信息后,于2009年7月1日向株洲市政府市长、副市长及相关负责人提交了《太子奶不能走破产道路的报告》,极力反对破产。
这个报告说,在市长和市政府的决策下,太子奶上万债主的债务分七年期归还的计划已基本得到支持,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有无数个积极的方案可帮助太子奶彻底解困,而不能用消极的破产方案解决太子奶的问题”.
在列举11条不能破产的理由后,李途纯提出希望完整准确地执行“高科奶业不承担任何债务风险”、“以太子奶法人代表为主负责债务清算”、“让股东自行承担最终责任”、“政府协助引进投资者”等设想。
但李途纯的努力没有取得实际效果。“9月份,文迪波对员工和经销商多次宣称公司即将进行破产重整,并称‘李途纯是不可能回来的,公司马上进行破产重整',并要求经销商不要慌,新公司将会承接原经销商的债务,破产只是破银行和供应商等等。”一位知情人士说。
一位知情人士说,甚至在株洲市政府确定了太子奶不搞破产的基调后,文迪波还公开接受数十家媒体采访,宣扬破产重整是太子奶的惟一出路,从此,“破产重整”成了解决太子奶问题的主基调。
李途纯多次紧急报告未能撼动“被破产”
“李途纯试图通过向政府部门报告和指出高科奶业违约的方式,逼迫高科奶业交出经营管理权,改变文迪波将太子奶破产的思路,但事实证明没有效果,经营权始终捏在高科奶业手中。”一位接近李途纯的人士说。
面对经营业绩的迅速下滑和“破产重整”的满城风雨,李途纯2009年7月26日向株洲市委、市政府相关负责人递交了《太子奶集团紧急报告》,第一次请求市委、市政府让自己“站到第一线,政府退到后台”.
李途纯在这份报告里说:“当前特殊风险下,我认为我最了解太子奶,最能够再次成就太子奶,我最大优势(就是)可以将产供销做起来。我是太子奶最合适人选。”
他还说:“如果让我主持太子奶,极有可能很快引进战略投资者,极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还清市政府投资,极有可能在很短时间在美国借壳上市,很短时间将产供销做上去,通过自己对太子奶的完全了解,协调好所有债权人的关系。”他还强调“请高科奶业全体人员留下,进行有效监督”.
在文迪波公开宣称公司即将破产重整之后,李途纯2009年9月25日又向株洲市委、市政府相关负责人递交了《请求市委市政府继续支持太子奶的报告》,提出了太子奶创业团队全面接管太子奶的方案和步骤。
根据李途纯的设想,原太子奶大股东、法人可以整体收购高科奶业股权,承担所有债权债务,李途纯任CEO主管全面工作,拥有一支笔签字权。他保证,一年之内还清株洲市政府7200万元现金投资,银行6000万元贷款到期也将如数归还。
在上述努力于事无补的情况下,李途纯2009年11月26日直接给株洲市政府主要负责人写信,请求不要让太子奶无限期停产,希望政府不要长期采用行政干预、长期独揽民营企业经营权,希望拿回经营管理权,并承诺“太子奶一旦稳定我马上离开,分文不带”.
2009年11月,李途纯发现,高科奶业账上现金不到200万元,原材料价值不到100万元,成品库存几乎为零。经与高科奶业有关财务人员共同分析,他得出结论,认定高科奶业在租赁经营期间共计造成亏损4.5亿元。
于是,李途纯2009年11月30日与高科奶业和文迪波进行直接交涉,要求对方予以赔偿。
李途纯认为,高科奶业一年租赁期临近,销售额预计一年只能完成6亿元人民币左右,不足合同规定的50%,不能达到正常经营状态,且又未按季支付租金,也未按月发送租赁资产经营状况的财务报告,还私下单方向投资者承诺抛售50%以上股权,以上各条均违反合同规定的基本义务。
“李途纯试图通过向政府部门报告和指出高科奶业违约的方式,逼迫高科奶业交出经营管理权,改变文迪波将太子奶破产的思路,但事实证明没有效果,经营权始终捏在高科奶业手中。”一位接近李途纯的人士说。
不仅如此,高科奶业以李途纯未能兑现2009年8月31日前引进不低于3亿元资金承诺为由,2009年12月15日迫使李途纯签订了《资产租赁合同》的《补充协议》,进一步加强了对太子奶的控制,也让李途纯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之中(相关报道见本报9月13日第三版《太子奶再起波澜:高科奶业被指严重违约》)。
高科奶业股权变更:私人追逐“破产红利”?
质疑者说,文迪波用这样一家不知名的企业,用2000万元将高科奶业控股转为私人名下,这已经严重损害了太子奶利益,并违背了市政府拯救太子奶的初衷,还涉嫌侵吞国有资产和侵占民营企业资产。
除了太子奶千万元广告合同和严重违约事项遭到质疑外,北京商络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和上海明观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京商络”和“上海明观”)两家公司入股高科奶业的事也遭到质疑。
质疑者认为,北京商络和上海明观的进入改变了高科奶业的国有资产性质,高科奶业不再是株洲市政府为托管太子奶、拯救太子奶而成立的公司;这两家公司既然为利而来,违背拯救太子奶的初衷,自然不应再执行原有租赁合同;另外,这两家公司的资质也值得怀疑。
原来的高科奶业注册资金1200万元,初始股东为两家,全部为国有资产。株洲市政府实际投资上亿元,实际控制着太子奶20亿元以上的资产。
工商登记资料显示,2010年2月1日,高科奶业注册资本变更为3200万元,股东一栏中,除了株洲高科集团和株洲市国有资产投资经营有限公司外,新增加了北京商络和上海明观,目前有关法律手续全部办完。
记者调查显示,北京商络的注册地并没有该公司的门牌。而北京市工商局企业信息系统显示,该公司法人代表为潘宣汉,名下有北京商络数据系统有限责任公司、北京商络财讯系统有限公司。上海明观的注册时间则为2006年4月28日,注册资金50万元。这家公司去年主营业务收入10万元,纳税5000元,亏损4000元。
质疑者说,文迪波用这样一家不知名的企业,用2000万元将高科奶业控股转为私人名下,这已经严重损害了太子奶利益,并违背了株洲市政府拯救太子奶的初衷,还涉嫌侵吞国有资产和侵占民营企业资产。
据媒体报道,北京商络和上海明观实际控制人都是宫浩。宫浩是国内最早从事资产投资的人士之一,但传言他实际投入高科奶业的资金只有几百万元,其余大部分是在株洲当地“拼凑”而成的。
文迪波拒绝就此事回答记者的提问。他只是强调,北京商络有足够的资金实力。
李途纯对这种变化深感忧虑,因此多次致函高科奶业进行交涉。其中,今年1月30日的 《函告》称:“鉴于贵方未能在2009年12月22日将其原掌控的太子奶集团核心资产及经营权交还我方,违背诚实信用原则、公平原则和我方真实意愿,我方于12月15日在市政府’太子奶工作会议‘向贵方所做的一切承诺,以及被迫签订的一切不平等协议是无效的,且对我方不具有法律约束力。”
《函告》还说:“贵方宣布继续租赁太子奶集团核心资产以及涉及太子奶集团的单方招商活动是没有法律依据的,我方不予以认可。”
在多次交涉毫无结果的情况下,李途纯于5月31日抛出 《太子奶集团收回核心资产和经营管理权的重要声明》,称收回经营管理权的理由有:高科奶业2010年4月15日《声明》中已公布变更为民营控股公司并已办好手续,租赁公司性质发生根本转变;高科奶业租赁太子奶核心资产一年合同早已到期,经确认支付的租赁费仅2000万元,且租赁期间五大核心条款已全部违约。
这个声明称,李途纯及太子奶集团对21亿元债权人债务终身负责,从即日起继续在湖南株洲总部三楼接待所有债权人,紧急款项即日起开始登记;无论高科奶业是否偿付之前两个季度的租金,太子奶集团自10月1日起开始保证支付紧急债权人债务;保证对一般债权人明年1月1日开始按合同支付款项。
《声明》还特意强调,如高科奶业与外资策划破产成功,太子奶将无力兑现以上承诺。
7天后,李途纯被株洲市公安局经侦队带走,从此失去了阻止太子奶“被破产”进程的话语权。
(本文来源:中国企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