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住建部一纸文件进行常规性要求，难以达成全国水质公开的大目标。即便按现有规定公开，也仅是徒具形式
财新记者 宫靖
2013年伊始，中国环境领域出现不少新气象。其中有两项事关社会公众最切身利益：一是国内74个重点城市于1月1日起公布空气PM2.5实时监测数据，二是新华社、中广网先后报道住建部要求全国供水企业于2013年底公布水质信息。
对此两消息，公众普遍持欢迎态度。尤其是自来水水质，之前水质信息极不透明，各地官方一直声称水质达标，但民间则持普遍怀疑态度。
此次有了住建部一纸文件，是否意味着2013年以后，全国县级以上的社会公众对自来水的水质不用再有疑惑和猜测，各项水质指标像PM2.5监测那样，变得明明白白？但事实并非如此，公众也需且慢为这次全国水质公开的文件叫好。
事实上，新华社和中广网的水质公开报道，讲的是一个“旧闻”。住建部的相关文件其实早于两个月前的2012年10月18日就发布了，全称为《住房城乡建设部关于加强城镇供水设施改造建设和运行管理工作的通知》。该文件并无法律强制力，其主要内容也并非水质信息公开，水质信息公开仅是15项通知中的一项。
文件第七项提到水质公开时，说得也较为泛泛——“加快水质信息公开。各地按照《城市供水水质管理规定》《生活饮用水卫生监督管理办法》等文件的要求，及时将供水水质监督检查结果向社会公布。供水企业务必于2013年底前建立水质信息公布制度，接受社会监督”。
这条通知透露了两个方面信息，一是依照既有的法规和办法，供水企业原本就应公开水质信息；二是不管以前公没公布，2013年底前要出台制度进行公布。
但是最现实的难题也有两个，一个是如果企业还像以前一样不公布，住建部有何办法？毕竟，前述一个规定、一个办法，其法律效力远高于此次的部门红头文件，前者办不到的事，后者又如何指望。
另一现实难题则是，就算供水企业按住建部的规定公布了水质信息，这个信息就可靠吗？能反映真实居民家中的水质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财新《新世纪》周刊2012年5月刊发的《自来水真相》一文已证实，多年来，各地供水企业尽管没公开公布水质信息，但对监管部门是有上报的，结果均是“达标”；当住建部2009年进行首次全国范围交叉式水质检测时，却发现全国4000多个县级以上城市中市政水厂供水达标率仅为58.2%。
为什么会出现宣称达标实际上不达标的现象？供水专家早有解释，各供水企业普遍宣称达标，并非一定是数据造假，更大可能是钻了检测制度的空子。中国绝大多数县级以上城市供水企业的水质监测是自检自测，并且法律规定的检测次数十分之少，一年测两次全指标即符合规定。测得次数少，又是自己人测，就有空间作出好的数据，通常作法是自行增加检测次数，不达标的检测不公布，达标的则挑出来公布。
显然，在中国水质监测体制不进行改革的当下，即便公布了水质信息，也难以让公众真正相信。
一个例证是，住建部下文后，近期北京市宣布率先公布水质，具体作法是供水企业于下季度前15日内在官方网站上公布上季度水质信息。北京作法当然有进步之处，但同样面临公信力问题——这是水厂自己检测的，且一个季度一次的检测合格，其实代表不了那90多天每一天的水质。
更重要的一点，按照现有规定，北京和各地未来公布的数据是严重迟滞的。以北京为例，公众三个月后看三个月前的水质数据，合格与否其实已不重要，好坏都已在肚中。与此不同，PM2.5的数据则是实时的，人们完全可以据此决定自己是出门还是呆在家中。
反观发达国家和地区的重要城市，水质信息公布与中国当前的水质信息公布，完全不是一回事。以中国澳门为例，其水源与厦门是完全一样的，与厦门不一样的是，澳门的终端自来水达到了居民水龙头可以直饮的水平。为什么澳门能作到？其公开透明且及时的水质监测是重要原因。
澳门水质检测首先是天天进行（指常规指标），水质数据更是每天公布。每天上午，政府委托的第三方检测机构和水企一起，随机选80余个点取到水样，然后分别进行水质检测。双方均认可的数据，公众当天就能在相关平台上查阅到。如果水质有问题，政府不答应，公众也不答应。
当然，在目前中国各地水质普遍不公开的现状下，住建部再次发文要求各地公开，仍具有一定现实意义。公众只是需要认清，这种公开离真正的公开，距离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