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山东大白菜滞销的新闻传遍了大江南北。听到这个消息，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开平菜农心里也不好受。“今年蔬菜都没卖到好价钱，别说赚大钱，不亏本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白菜的收购价只有0.6元/公斤。”开平菜农无奈地告诉记者。
然而对于市民来说，蔬菜的价格并不便宜，反而偏贵。在记者采访当天，超市的白菜价格高达3元/公斤。
从0.6元/公斤到3元/公斤，从田间地头，再到批发商，最后到零售终端，经过一系列的流通之后，白菜身价翻了数倍。在这个链条中，菜农，批发商，零售商，谁赚了钱？最近两天，记者深入开平市田间和农贸市场，探究原因。
■ 菜农
“不亏本已是万幸”
“上半年，我们种了80亩的辣椒，但大部分都烂在地里，亏了。去年春节的时候，辣椒还是卖到了好价钱。但春节过后，价格就一直降，从10元/公斤降到2元/公斤，再降到现在的0.6元/公斤，就再也没有升上去。仅上半年时间就亏了10多万元。”
11月14日上午的阳光仍旧十分刺眼，胡金明和他哥哥正在田里忙碌，脸颊落下豆大的汗珠。他们俯下身，一边仔细查看花菜的生长情况，一边谈论着最近蔬菜的市场行情。
“最近天气不错，蔬菜长势很好，高产应该没问题。”说“高产”这话的时候，胡金明并没有流露出兴奋的神情，在他看来，高产并不意味着丰收。
胡金明是开平市塘口镇龙和村委会水满村的菜农，他父亲胡昌发做了10多年的菜农，最近几年，胡金明从学校毕业之后，就和哥哥接手了这份家业。
“今年上半年，我们种了80亩的辣椒，但大部分都烂在地里，根本没人要，亏了。”胡金明向记者诉苦，今年蔬菜收购价比较低，赚不到什么钱。有的蔬菜以几毛钱一公斤的价格贱卖，有的实在卖不出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烂在地里。“很心疼，但没办法，运输出去卖，成本更高，亏的更多。”
“去年春节的时候，辣椒还是卖到了好价钱。但春节过后，价格就一直降，从10元/公斤降到2元/公斤，再降到现在的0.6元/公斤，就再也没有升上去。”回想起今年上半年辣椒种植的情况，胡金明表示，这对于他们菜农来说是一个很重的打击，仅上半年时间，他们就亏了10多万元。
今年下半年，胡金明调整了种植策略，没有种植辣椒了，而是尝试多种几个品种，比如加种了南瓜、花菜，坚持种植“华珍一号”玉米。“下半年天气挺好，蔬菜长很快，产量都比较高。”但悬在胡金明心中的疑问是，种这些菜的人多不多？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据胡金明称，目前，玉米市场批发价大概在1.4元/公斤左右，他家种植了80余亩，按亩产800多公斤计，除去成本，他能赚个3万元左右。胡金明说：“今年就靠玉米保底了，其他都是亏本的，希望玉米的价格能挺住。”
胡金明说：“两兄弟一起种植蔬菜，没赚什么钱，不亏本就已经万幸了。”
■ 批发商 零售商
“我们赚的钱也不多”
“由于蔬菜不容易保鲜，损耗成本比较大，所以不敢进货太多。减去物流费、摊位费还有损耗等成本，赚到手的钱也不多。”
“菜农喊菜贱，我们却要喊油费贵。”做了十几年蔬菜生意的阿洪坦承，“做生意，风险大，说赚钱也是不能保证的。”
阿洪是开平大沙人，是一个本地蔬菜批发商。他差不多一个星期有三四天要到蔬菜基地收购蔬菜。11月13日下午，记者在塘口镇冈陵蔬菜基地采访时，正好碰到阿洪。当问到蔬菜供应链条上他们批发商赚到了多少钱的问题时，阿洪也是苦苦一笑，他感叹：“现在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我们一般就赚个两三毛，有时也会亏本，赚5毛那就是暴利了。”阿洪扳起手指头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现在冈陵白菜的批发价是1.2元/公斤，当地收购价为0.6元/公斤，但运输成本差不多是0.2元/公斤，加上当地货源组织费用、装卸、本地进场费、停车费、人工费等各种成本，又去掉了0.2元。如果没有及时出售，而别人又拉来一车新鲜的，又得降价批发，几乎就没有赚头。
阿洪告诉记者，经过批发商环节，白菜价格涨了0.6元/公斤。但记者仔细观察开平几大农贸市场蔬菜零售价与批发价对比情况，发现价格又高了不少。在幸福市场，记者看到，白菜批发价为1.4元/公斤，零售价为3元/公斤，涨幅高达50%。
但对于这个50%的涨幅，零售商却觉得有点“冤枉”。开平市多家农贸市场的摊贩均表示自己也并没有赚很多钱。
在南岛市场，一位姓李的摊主告诉记者，她从百汇批发市场进货，其中菜心的进货价是3.6元/公斤，卖4元/公斤；小白菜进货价是1.2元/公斤，卖3元/公斤；芥菜进货价是1.8元/公斤，卖4元/公斤。
李老板称，现在生意都不好做，赚的钱不多，一公斤也就赚那么四五毛钱。一个农贸市场，卖菜的摊贩太多，竞争大，是不敢随便提价的。“由于蔬菜不容易保鲜，一天时间就坏掉了，损耗成本比较大，所以不敢进货太多。减去物流费、摊位费还有损耗等成本，赚到手的钱也不多。”他表示，零售价与批发价只有保持一定的差距，才能维持最基本的利润。
■ 原因
塘口镇冈陵蔬菜基地是开平市四大蔬菜基地之一，年产各类时令蔬菜超过2万吨，是开平市农业局重点扶持的“菜篮子”工程。尽管该基地所产蔬菜质量都比较好，但卖不到好价钱，这是明明白白摆在政府部门面前的事实。
成本高 利润少
近年来，CPI高企，劳动力成本上涨。接受记者采访的菜农、批发商、摊贩均笑称，真正赚到钱的不是他们，而是“物价”。
来自桂林灌阳的蒋阿四来开平种蔬菜已经有3个年头了。他在水口镇向阳村委会承包了7亩田地，种了花菜、白菜、豆角和水稻。3年前，丰收的时候，一年可获纯收入2万多元。他粗略算了下，种植一样的蔬菜，去年的收入相比前年少了，今年的收入更低，只有1万多元。
“加上农药、人工、运输、租金等成本，现在一亩田地差不多要800元，而以前只需要四五百元。”蒋阿四明显感觉到，这几年，种菜的成本高了，利润低了，生意越来越难做。蒋阿四希望有关部门能给予一定的补贴。
开平市塘口镇农业和农村工作办公室主任谢天爵告诉记者，农活很少人愿意干，请人一天的人工就要五六十元，有时还请不到人，种植成本相比以前高了很多。他还表示，成本问题是一个社会层面上的原因，很难从根本上得到解决，菜农只有打开市场，提高销量，方能增加收入。
销售渠道单一
开平白菜已经树立了品牌，种植也形成了规模。除了五邑地区蔬菜批发商纷纷前来收购，还有省内其他地方的客商慕名而来。但事实情况是，冈陵蔬菜曾遇到过滞销的问题。
“菜农的蔬菜销售渠道太单一了。”塘口镇冈陵村党支部书记杨振均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症结所在。他告诉记者，目前，冈陵的蔬菜绝大部分是供应给五邑地区的农贸市场和蔬菜批发市场，而在好几年以前，除了江门，开平的蔬菜还供应到佛山、顺德、中山、阳江等地，“珠三角地区到处都是开平的蔬菜”。
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是开平蔬菜品牌“衰退”了，还是竞争压力增大了？杨振均向记者解释，是因为有个别批发商垄断了这一市场，“人为性的因素影响了市场的正常运转”。
“除了开平本地的批发商收购，其他地方的批发商一律不让来，来了之后，也会被人赶跑。”杨振均就曾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来自中山的批发商拉着空车过来了，然后又是拉着空车离开。
“外地人进不来，菜农们的销售渠道就变得很单一。”记者还从塘口镇农业和农村工作办公室主任谢天爵那了解到，很多菜农和批发商有口头协议，承诺向批发商供应多少蔬菜，但真正到了蔬菜收成的时候，却不见批发商的踪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蔬菜在地里烂掉。这样一种垄断模式造成的后果就是菜农被动地接受销售渠道单一的事实，“以至于一些菜农只能自己开车将菜运到城区农贸市场进行销售，这样又增加了成本。”谢天爵说。
信息闭塞 思想保守
塘口镇冈陵村党支部书记杨振均认为，菜农对蔬菜的销售渠道相关信息了解缺乏，跟风现象严重，“做生意”的意识有待提高，也是菜农不赚钱的原因。
62岁的张大爷是一位老菜农了，他在冈陵种白菜已经超过十年。为何对白菜“情有独钟”？张大爷的解释是，对种白菜比较有信心，而其他蔬菜不怎么会种，怕赚不到钱。
这个担心，杨振均认为是多余的。作为一个村干部，杨振均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当地经济发展出点子，他曾多次带当地的一些群众去外地学习农业方面的技能，增长见识。回来之后，杨振均就告诉他们，学到了知识，就可以尝试去发展其他的一些农业。但群众的反应多少让杨振均有点失望，保守的思想让群众对种植其他新品种蔬菜的成功率产生质疑。
“有人跟我说，种白菜种了一辈子了，都是赚钱的。如果去种其他蔬菜，有风险，万一亏了呢，就很不好办了。”杨振均告诉记者，现在务农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有创新意识的人很少，即使现在他很想改变一点什么，但毕竟能力有限，自己的积极最后还是输给了菜农保守的小农思想。
记者了解到，由于去年赚了钱，今年冈陵村委会许多农民盲目扩大种植规模，面积增加了20％，开平其他许多地方也存在这种现象。
“菜农跟风情况比较严重，看到有人种白菜赚钱了，就跟风种，一点都没去了解市场，太盲目了。”杨振均说，“由于冈陵蔬菜基地以散户种植为主，每家五六亩，规模不大，又没有合作社帮助，一旦原有的销售链条断裂，菜农只能望菜兴叹。”
■ 出路
推广“农超对接” 降低流通成本
目前蔬菜种植经营的“蛋糕”，大约50%都被最后的零售环节（摊贩）给“切走”，批发环节（批发商）占到了30%，生产环节（菜农）则只有20%。
农民卖菜难，并不是今年才有的现象，业内人士认为，一是体现在销路上，二是体现在价格上。由于市场经济的调节作用，农民卖菜难，其实说的就是价格低。
“今年很多蔬菜都丰产。对于菜农来说，这却是一把双刃剑。种植风险降下来了，量也上去了，价格就低。”开平市农业局种植管理股甄炳耀认为，菜农要想在激烈的竞争中求生存，可进行差异化种植，根据市场需求适时调整蔬菜的品种和数量。
甄炳耀认为，蔬菜价格低，是市场调节的结果。那么，在蔬菜链条当中，谁赚到了钱？
蔬菜的地头价，主要体现的是劳动、农药化肥、地租等费用，而在跋涉“旅行”到居民餐桌之前，批发商和菜贩的费用包括运输费用、菜市场交易费用、装卸货费用、房屋租金、水电费、人员工资，这些都是跟市场的物价水平紧紧联系的。
“蔬菜从田地到市民手中，要经过几道物流，每一段就提一次价，最后拉高了蔬菜的价格，所以就会觉得在田地卖的便宜菜，到了市民餐桌就变得不那么便宜了。”开平市塘口镇龙和村委会委员胡健设认为，零售这一环节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蔬菜价格上涨。他粗略估计，目前蔬菜种植经营的“蛋糕”，大约50%都被最后的零售环节（摊贩）给“切走”，批发环节（批发商）占到了30%，生产环节（菜农）则只有20%。
“政府不可能引导菜农去种植哪些品种的蔬菜，但却可以从技术的层面上对其进行指导。”甄炳耀举例说，比如发挥“信息直通车”的平台作用，利用网络加强市场信息收集，及时向当地菜农通报蔬菜的供求信息，还可减少销售流通环节，以保证生产和销售的信息对接……
麦维尔现代生态农业有限公司在百合镇建有一个蔬菜基地，也是开平市一个“菜篮子”，基地建成后可为城区供应800吨新鲜蔬菜。该公司总经理赵文涛则力荐大力发展农超对接模式，他说，“农超对接可以减少中间环节，降低流通成本，平抑菜价，真正做到让利于民，可以大胆尝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