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先驱导报特约撰稿王毕强发自北京 在小一哲不到1岁的人生中，医生给他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晚上12点，医生把我叫出来，说你小孩随时都可能死亡，你要有心里准备。”半年过后，提起第一次接到病危通知书的情景，周雄，这位来自江苏苏州的28岁的父亲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那真的是惨痛的一天。”
惨痛的不止是小一哲和他的父母。12月1日，中国卫生部通报称，截至11月27日8时，全国累计报告因食用三鹿牌奶粉和其他个别问题奶粉导致泌尿系统出现异常的患儿29万余人，累计住院患儿共5.19万人，累计收治重症患儿154例。
疼得哭不出声音
小一哲的噩梦始于今年6月。他动了人生的第一次手术，病因是肾结石导致的急性肾衰竭和急性肾积水。“做手术时，插那个胃管很难受，他吐气就是这样的。”周雄张着嘴模仿着小一哲病重时呼吸困难的痛苦样子，“孩子那时都没有力气哭出声音。”
接到病危通知书的那天夜里，周雄手抖得无法攥紧那张薄薄的纸。在冰冷的走廊里，他跪在医生面前苦苦哀求，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的孩子。他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患有心脏病的妻子，“我是一个男人，我必须要负责任。”
那时，小一哲的主治医生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小小年纪怎么会得这种病。9月11日卫生部发布的消息令医生恍然大悟。“甘肃等地报告多例婴幼儿结石病例，经调查发现患儿多有食用三鹿牌奶粉历史，高度怀疑三鹿奶粉受到三聚氰胺污染。”
至此，三鹿毒奶粉事件的惊天黑幕终于被掀开。一时间，全国各地的大小医院里，挤满了抱着孩子来排查结石的父母。而三鹿这个连续15年稳居全国奶粉市场销量第一的企业，也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就在一些奶制品企业信誓旦旦保证产品绝对没有问题时，9月16日和18日，国家质检总局先后公布新的毒奶名单，除了三鹿，蒙牛、伊利、光明、圣元、雅士利等名牌产品均赫然在列。
以三鹿奶粉为开端的毒奶粉事件迅速演变成为一场国产奶制品的信任危机。豆浆机开始在全国走俏，很多国人开始放弃牛奶，改喝豆浆，妈妈们开始涌入香港抢购国外奶粉。
扭曲的身心
周雄如梦方醒。小一哲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吃三鹿奶粉，而在小一哲第一次病危到卫生部首次通报三鹿事件的这段时间里，孩子还在食用三鹿奶粉。
这3个月的额外毒害本可避免。9月17日，河北副省长杨崇勇在国新办新闻发布会后承认，石家庄市政府8月2日就已经得到三鹿集团有关“问题奶粉”的报告。根据此前被捕嫌疑人的交待，向牛奶中添加三聚氰胺至少可以追溯到2005年的4月份。
尽管卫生部在9月13日就宣布，国务院决定对毒奶粉事件中的患儿实行免费治疗，但小一哲并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卫生部的政策只管9月份以后的医疗费，小一哲6月份的手术费不给报销。9月份后也是我自己掏的，医院一听说要免费治疗就说没有床位。”周雄说，幸好小一哲最终从死亡线上被救了过来。
不知道小一哲长大以后是否能记得他襁褓中的痛苦，但相同的病痛已经改变了四岁女孩小思瑶的性格。因三鹿奶粉引起的结石折磨了三年，小思瑶为此动过四次手术。两道20厘米长的手术刀疤，让小思瑶幼小的身体变得像一根扭曲的铁条，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无法完全清除她体内的结石。
“她现在会主动多喝水，因为她说要排石。”小思瑶的父亲，来自湖北的寥明波说，小思瑶变得有些胆小和沉默，特别怕打针，更怕进手术室。在第三次进手术室的时候，她被吓晕了。
赔钱有什么意义？
比起孩子现在的病情，结石宝宝的父母们更关心孩子未来的健康。
“到底谁来拯救他以后漫长的人生？”寥明波说，医生告诉他，小思瑶会留下终身的后遗症，至于以后有没有生育能力，现在还是未知数。由于超过了国家规定的3岁免费治疗线，小思瑶的医疗费完全由寥明波自己支付，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如今已是负债累累。
毒奶粉事件三个月过去了，但并没有消息披露，受害家庭得到过多少赔偿。受害者家庭对问题企业提起的赔偿诉讼，无论是个人还是集体诉讼，也均未被法院受理。不过就在最近，对问题奶粉受害者的赔偿事宜有了重要进展，由卫生部牵头的问题奶粉赔偿调查小组所拟定的民事赔偿方案已经基本完成，2009年年初受害者就可以得到赔偿。
但周雄已对赔偿不抱什么希望了。“赔钱对孩子有什么意义？关键是孩子以后的生活能够保障，能给他关爱，能让他健康走完这一生。”周雄说。
